小瑶。
这是她的名字，虽然比起名字来说，这更像一个代号，但是作为被陆家捡回的孤儿，能作为陆家大小姐的贴身秘书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对于此，她深感感激。
『小瑶，你快过来呀！』
自家小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正在清扫着走廊的她自然不敢有什么怠慢，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而又不失作为秘书应有的标准步伐走到陆飘雪的房间里。
『大小姐。』
『说了多少遍，叫我飘雪就好。』
一进门，小瑶就微微低下头，向着陆飘雪做出等候指令的样子，而后者却是一副见到自己的好朋友般露出欢快的笑容。
『大小姐，您今年也是十二岁了，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略略略。』
陆飘雪显然不满她的态度，对着她吐了吐舌头。
此时的陆飘雪还是一个在读小学的孩子，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两只小脚丫离地很远，被白色的丝袜包裹着，穿着同样小巧的黑色小鞋子，就这样在空中晃动。
而她的手上，拿着一张照片，那是她父母的结婚照。
『你看看这个！』
她十分激动地将小瑶招着，而后者则是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种带有距离感的敬意走到了她的身后。
『妈妈这个发型好好看！』
她满脸笑容地将头仰向后方，正好对上小瑶的视线，后者的眼瞳中充满了平静，但却像是有些被感染了般露出半分欣慰。
只是小时候的陆飘雪并不会去在意这种细节，但她知道她在听了。
『你说我这样梳头发会不会也很好看呢。』
她说着，又把头歪向一边，与众不同的碧色瞳孔里写满了好奇和纯真，小孩子的天性展露无遗。
『大小姐，您想试试吗？』
小瑶突然出声了，但其实按照陆家仆人的准则，她是不允许对陆飘雪进行任何行为上的引导的，但不知为何，她就是突然想绑眼前的大小姐扎一个那样的发型。
『那就拜托你啦！』
陆飘雪一见小瑶这样说，立马露出一副笑容，将头正回去，白嫩的小脸有些肥嘟嘟的，再加上那犯规般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眯起的眼睛，实在是可爱极了。
『是。』
小瑶伸出手去，触碰到陆飘雪如瀑布般倾斜而下的黑发时，却突然感到想哭——一种喜悦至极的泪水。
『那个，小瑶，你在哭什么啊？』
而陆飘雪却是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了身后人的泪珠，她开口问到，童言中充满着好奇，但是却有一股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关怀般的语气。
『不，大小姐。我只是很感谢。』
小瑶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但是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立马用意志力止住了接下来的泪水。
『感谢什么？』
陆飘雪展露出疑惑的表情，但是又有着微微的笑意。
『感谢我遇到了大小姐。』
小瑶说着，语气中竟带起了一丝哭腔。
『我也很感谢我遇到了小瑶呀。』
陆飘雪随即也是笑着回复，语言中只有那股纯粹，没有掺杂其他任何的思绪。
『虽然妈妈也总会抽出时间来陪我，但她总是很忙呢！』
陆飘雪说着，语气中虽有一丝无奈，但却是开心更占上风。
『但是我知道哦，妈妈和爸爸都是为了我们在操劳呢，所以我也不能让他们担心！』
小瑶听着，没有出声。她心底知道，大小姐一直都很坚强，特别是在她的父母面前，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但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有时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哭起来。她也想在那种时候抱住她，但是，她只是一个仆人，并没有那个资格。
『而在这种时候，小瑶你就像姐姐一样呢！』
陆飘雪说到这，语气中除了喜悦之外的部分竟然全都散去了。
童言无忌，也无杂感。
『所以呀，我也很感谢遇到小瑶呢，小瑶，你会一直留在我们家吗？』
『会的。』
小瑶听到这话，斩钉截铁地回答。即使陆飘雪完全没有展露出来，但是她心底里的想法并不能瞒过小瑶。
就在昨晚，陆家夫妇就想让小瑶脱离陆家，真正地作为一个人、而非仆从在社会上自己生存。虽然当时大小姐并不在场，但是她不可能听不到半点风声。
小瑶很矛盾、也很疑惑，但是她真的很感激陆家夫妇所做的一切。
只是此刻，决定根本就不需要做下，因为她知道，两个选项间的一个已经被完全抹除了，除了陪伴大小姐，她还会选择什么呢？
无愧于己，无愧于心。
更无愧于陆家的恩情，和——大小姐的恩情。
『我会一直陪伴在大小姐身边的。』
她说着，第一次展露笑容。这一刻，她又打破了仆人的规则。这一刻，她确实不再作为仆从生活，而是真正的一个陪伴着大小姐的人。
『大小姐，好了。』
『谢谢！』
陆飘雪十分开心地对着镜子看起自己的三股辫，随即把那股辫子学着她母亲放到身前，在小孩子的感觉上更加一股成熟气息。
『小瑶，你觉得好看吗？』
『飘雪小姐看起来成熟好多了。』
两个人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展露彼此间最真挚的笑容。阳光撒下，照在两人的身上，仿佛两朵靓丽的花朵，迎阳怒放。
◇
『小瑶，这头发好难扎呀。』
陆飘雪面对着梳妆台，两只脚穿着有一点后跟的平底鞋，落在地上，白嫩的小腿如今变得更加柔美。
『飘雪小姐，你才马上就高一呢，还是不用急着扎这个头发。』
小瑶依旧站在她的身后，仿佛完全没有变化，但是脸上一直带有着一丝微微的笑容。
三年转瞬即逝，但是两人之间的情感却是愈发的深厚。
『不行，今天可是要送爸爸妈妈出门，我要显得成熟一点！』
陆飘雪笑着把自己扎失败了的三股辫又散开，对着小瑶靠去，后者也十分熟练地帮她扎起来。
自从那天过后，只要是遇到这种重要场合，陆飘雪都会让她帮忙扎一个三股辫，看起来成熟一些，再加上穿着整齐贴身的女士西服，看起来才像一个小大人。
不过平日里她就因为感觉有些麻烦就还是让头发披着，或者扎一个简单的马尾辫。
『我们的大小姐其实长大了，根本就不需要装成熟了。』
小瑶说着笑了一声，但陆飘雪却没有注意到她视线扫过梳妆台上那药盒子时眼中的苦涩感。
『什么叫装啦，小瑶可真不会说话，我挠你咯吱窝呀。』
陆飘雪笑着打趣到，而小瑶也是不甘示弱地回应:
『我说飘雪小姐，你的咯吱窝可就在我的手跟前哦。』
小瑶说着故意轻轻碰了一下陆飘雪的腰肢，后者吓得一声『呀』就冒了出来，脸色有些泛红。
『你、你……』
但是她这句话卡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飘雪小姐想和我斗，还要过几年喽。』
『哼哼，你看着吧，明天我就能让你刮目相看！』
面对小瑶的挑衅，陆飘雪当然是不服输的，她双手叉起腰，言语中的自信感迸发而出。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小瑶笑着放下了手——已经完成了。
『飘雪小姐，我在外面等你。』
『好。』
◇
『小雪，要听话哦，有什么问题就问问小瑶和刘管家。』
一位打扮精炼的穿着和服的女性摸了摸陆飘雪的头，很明显，她就是陆飘雪的母亲了。
『嗯。』
陆飘雪十分齐正地站在原地，看起来和军人一般肃正，而她面对着面前的温柔女性露出笑容，脸上的妆容掩埋过昨晚哭泣后留下的泪痕。
『我们会很快回来的，那边有的小熊娃娃我会帮你带的。』
而另一边的男性则是一脸严肃地出声，陆飘雪却是十分开心地扑到他的怀里，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
『爸爸，谢谢你！』
『……』
男人没有说话，显然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他的脸上挂起一小点真心的微笑，一只粗实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真是的，你就宠她吧，就是你把她宠坏了。』
那位夫人倒是对男人抛去有点责怪，但更多是爱意和温柔的视线，嘴中嗔怪着，看起来那一点点的生气但又不是真的在生气。
后者则是尴尬地笑了笑。
『这次可能会有点久，记得视频联系。』
他看向小瑶，后者点了点头。
『照顾好小雪。』
『定不辱命。』
小瑶对着他们三人鞠了一躬。
『好了，小雪，我们走了。』
男人慢慢地推开陆飘雪，眼中满是不舍地看着她，随是这么说着，但是那只手却一直呆在陆飘雪的头上，脚步也像是胶在了地面上一般挪不动半步。
『嗯。』
见到她的父亲这样，陆飘雪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会好好学习的，爸爸妈妈放心吧，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好了好了，走了，这么大男人还想在女儿面前落泪不是？』
一旁的夫人笑出声，看到自家丈夫一副要哭出来的滑稽样，赶忙把他拉走。
『那就最后一次说了，小雪，再见啦。』
『嗯，再见。』
最终，在双方的招手挥别下，陆家夫妇才上了车。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陆飘雪偷偷低下头去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眶，只是没有一人会去说破。
『飘雪小姐的父母真是好父母呢。』
『嗯。』
面对笑着的小瑶，陆飘雪下意识地回应，但却又露出歉意的笑容。
『啊……』
『没事，您的父母待我也如父母一般。』
小瑶打断了她将要表达的歉意发言，笑着想旁边让了一个身位。
『那，我们就回去吧！』
陆飘雪先一步走上前，脸上挂着笑容，完全看不出其他任何的感情。
或者是大家都看出了，但只是因为共鸣而忽略了而已。
『是，飘雪小姐。』
小瑶跟在后面。
两位女性的脸上都浮露出笑容，那笑容的含义是很难猜到的，或许是开心、或许是温馨，又或许是温暖。
但在这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下雨天空下，她们的笑容无疑是由下而上的一股灿烂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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